对于顺德帝而言,江知虞只是个小人物,她的生死,他也并不在意。
他只在乎,做出的决定能使得皇权利益最大化。
“你既是有功在先,便当是功过相抵,撤回郡主封号,此后不必再和亲匈奴。”
江知虞这才算是松出了口气,跪首叩拜:“叩谢陛下隆恩。”
她此番的目的很简单,无论付出什么,只要不再回到匈奴,至于封赏,不是如今的她该肖想的。
前路尚且崎岖,她必须要一步一个脚印,稳扎稳打。
原本是对顾远舟的庆功宴,最后却成了裴诏的接风宴。
除了裴诏之外,其余人该罚的罚,该贬的贬,一场宫宴下来,勇毅侯府和沈家反而是成为了笑话。
宋既明走到江知虞的身侧,低声道:“虞儿,宫宴上没有你的席位,不若你便坐在我的身侧吧……”
自认为关心江知虞的明王,语气之中却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,施舍般的姿态。
宫宴之上,皆是皇亲贵胄,宋既明能主动提出,让江知虞坐在他的身侧,以他的身份,当是江知虞高攀了才是。
江知虞心中冷笑,还未开口,裴诏却是不咸不淡道:“江娘子既是本督请来的人证,自有本督来安顿,便不劳明王殿下了。”
裴诏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般,总是能一眼看穿她心中的真实想法。
她的确是一点儿也不想和宋既明这些人坐,便也顺理成章的成了裴诏的意。
“多谢督主。”
见江知虞竟然选择了裴诏这个阉人,而没有选他,宋既明又诧异又带着几分恼火。
“虞儿,你一个官家娘子,如何能与宫廷内人走得这般近?别胡闹了,我知因着和亲一事,你心中对我有怨。”
“但既然此番父皇开了金口,你也不必再去匈奴,过去的事便当过去了吧。”
说着,宋既明便想要去拉江知虞。
却被她侧身避了开,态度极为冷淡:“未经他人苦,莫劝他人善,明王殿下好一句轻飘飘的过去的便过去了,你以什么资格,能替我做决定?”
“倒是明王殿下三年前的那句,让我偿还沈若萱的话,我时刻也不敢忘。”
宋既明登时有一种被当众打脸,火辣辣的羞耻感。
只因,三年前当沈家做出决定,让江知虞来替沈若萱和亲匈奴,江知虞哭红了双眸,跑过来求他帮忙。
而他则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,告诉她:“虞儿,你以沈家嫡女的身份,受尽千娇万宠,而若萱妹妹却在外受苦漂泊十五年。”
“何况她有心疾在身,若是和亲匈奴,必然会命丧于此,便当是偿还了沈家多年的养育之恩,你放心,我会想法子,早日接你回来的。”
那日的雨,下得那般大,那般冷,砸在身上,却远不及十五年感情,宋既明最后却选择了沈若萱,而抛弃她这个青梅,来得痛彻心扉。
“三年前,明王殿下说会想法子接我回来,可今日我出现时,明王殿下那般震惊不可置信,想来早便已经将随口一说的话,抛之于脑后了吧?”
宋既明看到江知虞眼底的冷意,心中一滞,想为自己辩解:“不是的虞儿,我从未忘记过你……”
“不过说来,我也要感谢明王殿下,毕竟是明王殿下教会了我,求人不如求己,我与明王殿下的交情,早已在三年前断了,还请明王殿下称我为江娘子。”
泾渭分明的疏远之言,令宋既明不由一阵心慌。
他与江知虞青梅竹马一同长大,在他的面前,江知虞总是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,有说不完的话。
初遇时,江知虞为捡落在树上的风筝,不慎脚滑至树梢上掉落下来。
恰被宋既明所救,但宋既明徒手接住江知虞,却因此而伤了手臂,鲜血淋漓,当时宋既明直接便痛晕了过去。
等他清醒过来时,便见一个哭得双眸红肿,像是一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兔子,抽抽泣泣的守在他的身侧。
见他醒了,扑上前抱住他,奶声奶气的,用一种起誓般的语气说着。
“哥哥救了小鱼儿,日后小鱼儿的命便是哥哥的,哥哥一定要快快好起来。”
从此后,宋既明的身后,便多了条小尾巴。
小尾巴最喜欢跟在他的身后,左一声“明哥哥”,右一句“明哥哥”。
可如今,那个追着他喊明哥哥的小娘子,却用一种看陌生人的冷漠语气,让他称呼她为江娘子。
宋既明感觉到一股窒息般的心痛,张张嘴想要解释什么,但江知虞已转身,跟着裴诏入座了。
全程,都不再看宋既明一眼。
而见江知虞竟然与裴诏这个阉人坐在一道,顾远舟坐不住了。
尤其是,江知虞对他不假于色,可对裴诏却是态度温和。
分明,她从前绝不会这般。
分明,从前只要有他的地方,江知虞的视线就总是会追随着他。
可此刻,他的注视都快将江知虞给盯穿了,他不信江知虞会感觉不到。
但自始至终,江知虞都没再看他一眼。
这种像是本紧紧握在手中的流沙,在悄然无声之间,从指缝间渐渐流失。
不行,他不能让江知虞和裴诏有过多的接触。
难道江知虞会不知道,明王一党与裴诏向来不睦,身为沈家女,她如何能与政敌同席而坐?
顾远舟越想,越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。
他跟着便要起身,想将江知虞给带过来。
但衣袖却被一只玉手给抓了住,沈若萱捂着心口,面色苍白,虚弱的道:“远舟哥哥,我有些不舒服。”
顾远舟当即扶住她,“可是又犯心疾了?别急,快坐下。”
沈攸礼本因为被贬回了原职,而心情郁郁,但见沈若萱似是不适,便也第一时间过来关心。
“三妹妹今日可服了药?”
在沈攸礼为她找药时,沈若萱却按住了他的手,“哥哥,你莫要怪姐姐,今日之事,也都是因我而起,当年若非是我体弱,本该和亲匈奴的是我。”
“想来这三年来,姐姐在匈奴受了不少苦,她心中对我有怨恨,所以今日会出来搅局,我也理解,我不怪她。”
沈攸礼本觉得,是因为沈若萱此番莽撞延误了军机,才让他也跟着被牵连。
但被沈若萱这么一说,他的思绪便不由跟着沈若萱说的走。
是呀,若非江知虞忽然跳出来揭露丑闻,原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。
沈攸礼眸色暗沉的看了江知虞的方向一眼。
“萱儿,此事与你无关,是虞儿她太没有分寸,竟是半分不顾念亲情!”
更新时间:2025-04-16 16:28:3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