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若萱泪水盈盈的抓着沈攸礼的衣袖,如弱柳扶风般的道:“可到底当初是姐姐替了我去匈奴和亲,是我对不住姐姐。”
“姐姐虽是与沈家没有血缘关系,但也在父亲母亲膝下,悉心教养了十五年,我们还是将姐姐接回家吧,一家人,还是要团团圆圆的好。”
沈攸礼欣慰的拍了拍沈若萱的手背,因着沈若萱主动提出接江知虞回沈府,如此不计前嫌,让沈攸礼的心又偏向了她。
同时心中愈发觉得,若非是江知虞站出来搅局,沈若萱延误军机的事儿,又岂会被满朝文武知晓,更不会因此而祸及沈家。
说到底,还是江知虞太过于不懂事,太自私自利了!
“萱儿你总是这般心善体贴,事事为他人着想,待会儿我会亲自去找她,若是她不知悔改,我沈攸礼也没她这般自私自利,不顾及沈家颜面的妹妹!”
顾远舟也心跳的递上汗巾,“今日之事,的确是虞儿太不懂事,让勇毅侯府与沈家都被下了脸,于她而言,有何好处?”
“这便也算了,她还与裴诏那声名狼藉的阉人走到一块儿,是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吗?若萱妹妹莫伤心,等会儿得了空,我也会好好说说她,虞儿一贯很是听我的话。”
今日被裴诏这个阉人下了面子,立了战功非但没能获赏,反而还当众出丑,还被责罚,作为天之骄子的顾远舟,何时受过这般气?
*
裴诏慢条斯理的晃悠着高脚酒盏,怡然的抿了口清酒。
风姿绰约,仪态若琼枝玉树,若非知晓他身份的,还以为他是世家大族所出的贵公子。
“如此与本督一唱一和,不怕一次性将沈家得罪狠了?”
江知虞用一双晶莹澄澈的琉璃水眸望着他,语气诚挚而没有半丝犹豫:“有督主在,没什么好怕的。”
倒是鲜少有人,当着他的面,用这种仗着他的势,耀武扬威的直言有他撑腰,天塌下来了也自是有他顶着的架势。
“何况,我当众揭露了沈家丑陋的真面目,一向自诩清高的沈家,该是要更着急的,想要与我修复关系,免得落得个薄情苛待的名声。”
裴诏饶有兴致的勾唇笑了声,“倒是有几分脑子。”
忽的,裴诏搁下酒盏,语气不浅不淡:“本督有处闲置的宅子,空着也是空着,你可搬去住。”
江知虞的面上难得有些没控制住,露出微讶的表情。
此番回京,她是为复仇而来,不论是沈家,还是顾远舟他们,江知虞早晚都是要与他们清算干净的。
而她孑然一身,若是与沈家他们彻底撕破了脸皮,将来必是无容身之所。
江知虞不曾想到,裴诏竟是如此心细,连这也考虑到了。
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像传闻那般的嗜血冷漠无情。
“不必惊讶,你既是本督的盟友,本督自也不会亏待了你。”
其实这句话,裴诏倒完全不必说,像是故意在强调他只是出于盟友的关系才会这般做。
但江知虞却是诚心的莞尔一笑,“多谢督主。”
小娘子的笑宛若冬日那唯一一朵在凌寒之中绽放的腊梅,带着一种孤芳自赏的凛然之美。
裴诏微微错开视线。
心口的那只蛊虫,似乎在那一瞬动了动。
不是以往的噬心之感,但又一时无法形容。
宫宴结束,江知虞前脚刚出了宫门,身后传来一道嗓音:“虞儿。”
江知虞侧身,便瞧见顾远舟身骑高马,英姿飒爽,旁侧跟随了一辆雕花马车,悬挂在马车上的铜当卢刻着“沈”字,彰显着相府的身份。
“宫宴之上,殿下主动邀你同席,你为何非但拒绝,还与裴诏那等阉党同席而坐?虞儿,任性也该是要有个限度,你难道不要女儿家的名声了吗?”
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,顾远舟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,爱以上位者的姿态来教育人。
从前江知虞对他言听计从,但如今,却只换来她的一声嗤笑。
“名声岂有性命重要?有人虽身有残缺,却愿为我说话,可有人打着所谓亲人的名头,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往火坑里推。”
“若非我手握实证,又有裴督主为我作保,顾小侯爷以为,我今日如何能全须全尾的走出皇宫?”
江知虞的美眸那般明亮,似是能将顾远舟那刻偏袒的私心给照的无处遁形。
顾远舟有些心虚的微微别开视线,但嘴上却道:“虞儿,你在我心中亦是同样的重要,我从未想过舍弃你……”
“若是当日在悬崖之上,顾小侯爷没有射出那一箭,你这番虚伪的说辞,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。”
“既然你已做出选择,便不要再惺惺作态,又来我的跟前恶心我,让开,好狗不挡道。”
顾远舟原本是想要好声和江知虞解释清楚,却不想她非但不听,说还不给他半分颜面,登时脸色难看。
但江知虞却没有施舍给他半分眼神,只径自要往前走。
“姐姐等等。”
这时,马车内才传来了一道娇柔的声音。
一只被养尊处优的玉手,掀开了车幔。
而方才表面上说是向江知虞解释,却连马都没有下,依然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江知虞对话的顾远舟。
在瞧见沈若萱要出来时,却是第一时间翻身下了马背。
体贴的伸出一只大手,细致的扶着沈若萱下来,还不放心的提醒:“慢些。”
江知虞敛下眸色。
犹记得儿时,她太过活泼好动,在马车还未停好时,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。
一下磕破了膝盖,其实也只是小擦伤,并不严重。
但顾远舟在得知后,却是火急火燎的带着上好的膏药来。
一面温柔的为她擦药,一面再三叮嘱:“日后可不许这般莽撞。”
江知虞调皮的吐吐小舌头,“脚凳太麻烦了嘛。”
顾远舟满是无奈的宠溺:“看来日后,我来当虞儿的脚凳,虞儿才会乖了。”
“不行,我可不舍得踩远舟哥哥。”
顾远舟哈哈大笑,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尖。
此后,在江知虞及笄之前,只要顾远舟在她的身侧,就总是会亲自抱她下马车。
而今——
江知虞望着她那一双一旦路走久了些,便会如虫子噬咬般钻疼的膝盖。
那是在匈奴那般苦寒之地,在没有任何防暖措施之下,被活生生冻出毛病来的双膝。
而那曾经说过一辈子护着她的竹马,却是殷琪体贴的扶着别人。
誓言何其可笑。
“姐姐,你在匈奴受苦,都是因为我,但远舟哥哥是无辜的,你若因此与他生分了,我心中实在是难安。”
更新时间:2025-04-16 16:28:30